#旧时文言作文#陆健《祖逖击楫渡江誓清中原论》
【题解】
本文作者陆健（扬中县高等小学校三年级生）的作文，一同编入《全国学校国文成绩文库（乙编）》的，还有《新秋笺怀故旧》《吊光复诸烈士文》及诗作六首，是同学中产量最高，文笔最好者。《大江清韵》记载他生于1894年，卒于1954年，曾为教师。
【正文】
华夏受夷狄之害者，晋以前，周是也；晋以后，宋与明是也。然玁狁也，蒙古也，鞑靼也，侵边疆、占中土者，只一姓也。终未若鼎沸中原，如胡、羯、氐、羌、鲜卑五胡乱晋室之甚者也。
虽然，中原之疆土非小于夷狄也，中原之人物非劣于夷狄也。伟人如杰出之祖逖辈，以驱除异族为己任，而终未偿渡江击楫誓清中原之始愿者何哉？岂胡、羯、氐、羌、鲜卑强于玁狁、蒙古、鞑靼欤？曰，非也。
天下莫大之功，成于全权，而败于牵制。昔者，尹氏之得周宣，徐氏之得明祖，皆得揽莫大之权，左宜右有，驱非种于塞外，复汉族之河山。祖逖之于愍、元，非独无便宜之权，且限之制之，靳之以铠仗，统之以若思，此所谓笼鸟无展翼之秋，英雄无用武之地也。怏怏病卒，抑何足怪？
后世论者，谓夫击楫誓江，忠义慷慨，尚已惜其未闻大道，徒事丧躯，沾沾焉为士雅病。呜呼！此乌足以知士雅之心哉？晋当惠、怀之世，胡虏攘乱于外，奸人构釁于中，时势日非，已达极点。兼之愍、元过渡时代，乘隙发难，尤觉炽张。逖于斯时，北望中原，涕泣长流，唯冀在朝诸将，戮力同心，予以大权，俾得内靖小丑，外扫强胡，亦足以光汉族而遂志愿矣。
然而，王导、戴渊，不足与图大事；刘琨、王浚，又复日事竞争。加以君相不谅，进无以挞伐酋夷，退无以削平乱贼。与其偷生，而睹神州之沉没，何如一死以报国家之深恩？郁郁壮怀，侘傺莫展，以致于死，此亦古今豪杰无可如何之时，而亦古今豪杰代为惋惜痛哭者也。
如徒嘉其志之可尚，而病其识之不足，谓夫心愿未了，身虽云亡，无裨于社稷，无补于民生，诚吉甫、中山之不如，盖亦不知吉甫之于周，中山之于明，得大展其志，为所欲为，终未若士雅之动辄束缚者也。
吁！可悲矣。
【原评】
朱元堃（宝鎏）评：剔尽陈腐，独标新义，中段推阐士雅心胸，语语中肯，地下有知，应呼为知己。
【点评】
祖逖（字士雅）击楫的故事见于《晋书·祖逖传》：「时帝方拓定江南，未遑北伐，逖进说，帝乃以逖为奋威将军，给千人廪，布三千匹，不给铠仗，使自招募。仍将本流徙部曲百余家渡江。中流击楫而誓曰：『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，有如大江！』辞色壮烈，众皆慨叹。」
祖逖是一代豪杰，除了「中流击楫」外，「闻鸡起舞」也是他早年发愤的故事。然而，祖逖才能既高，志愿又大，却未能完成其「清中原而复济」的誓愿，这又是为什么呢？
作者认为，周宣王时期讨伐玁狁的尹吉甫，明太祖时期征伐蒙元的徐达，都是因为有足够的权限，才能够驱除外族，克复中原。而祖逖之所以壮志未酬，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，而是因为帝王没有给他足够的权利，不但不给他足够的权利还处处牵制他。
作者的感慨是有道理的，历代君王，对能征善战之武将，都是既爱且惧。东晋如此，宋明亦如此。祖逖郁郁而终，岳飞直接被害死。其用心是「宁与友邦，不予家臣」，其结果是「亲者痛，仇者快」。
朱元堃评此文「剔尽陈腐，独标新义」，分析祖逖的心胸，句句中肯，如果祖逖泉下有知，一定会将作者引为知己。这一评价，也是非常中肯的。
至此，朱元堃当年推荐给《全国学校国文成绩文库（乙编）》的文言作文，都已整理完毕。将来，还会将这几篇诗文汇编起来，加以更为深入的解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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